?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这些赋予了新时代金融发展的使命担当。

?适度、规范的金融发展有利于减轻不平等,但金融压抑和过度金融化都可能导致不平等加剧。就中国而言,金融压抑与金融赶超(以及金融化)并存是中国金融发展的“特色”,二者也成为当前分配不均的驱动因素。

?中国金融发展促进共同富裕需要着力于以下五点:一是金融回归服务实体经济本源,避免过犹不及;二是促进房地产业健康发展,努力实现住有所居;三是落实农民土地财产权利,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四是发展普惠金融,使低收入群体也能分享增长红利;五是重视金融科技的双刃剑效应,推进金融科技向善。

——张晓晶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CF40)成员、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所长

下文节选自《金融发展与共同富裕:一个研究框架》,参考文献略,文章原载于《经济学动态》年第12期,全文详见文末“阅读原文”

金融发展与共同富裕:

一个研究框架

张晓晶

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国际上对金融的诟病不一而足。“占领华尔街运动”把金融业的膨胀视作贫富差距的罪魁祸首;皮凯蒂的《21世纪资本论》用大量的经验数据表明“资本又回来了”;近些年来金融科技在服务经济社会发展、创新财富积累模式的同时也产生了极化效应。国内关于经济脱实向虚、金融异化与乱象、资本野蛮生长与无序扩张等的批评更是层出不穷。

金融当然不只有消极的一面。强调金融革命如何助推了英国的工业革命、中国金融之落后如何导致了所谓“中西大分流”以及后发赶超中的金融推动作用的学者不乏其人,他们说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金融”。

金融的功过可谓见仁见智。但本轮国际金融危机以来,一系列带有灰暗色调的金融叙事更多地指向分配不均问题(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增长),却有着特别的启示——

如果希望金融向善,更好地服务于实体经济,减少而不是加剧不平等,促进包容性发展和共同富裕,就需要把握金融特性,明确金融定位,推进金融改革,重塑金融发展。

金融发展与共同富裕的“中国故事”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历了“从几乎没有个人财产到个人财产的高速积累与显著分化”的过程。财富的“高速积累”与”显著分化”,叠加中国金融发展“压抑”与“赶超”的并存,立体呈现出金融发展与共同富裕的“中国故事”。

(一)收入与财富“前所未有”的增长

改革开放40余年,中国金融参与创造了“两大奇迹”——世所罕见的经济快速发展奇迹和社会长期稳定奇迹。一方面通过服务于储蓄-投资的转化,促进了经济增长;另一方面保持了长期的金融稳定,从未发生过金融危机。“两大奇迹”使得国民收入与财富出现前所未有的增长。

?国民收入方面

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仅为亿元,年达到83.2万亿元,年均实际增长9.5%,远高于同期世界经济2.9%左右的年均增速。年,国内生产总值更是突破百万亿元大关。与此同时,人均GDP由年的元,增长到年的7.2万元,超过1万美元,接近高收入国家门槛(见图1)。

图1中国人均GDP

数据来源:Wind数据库。

图2中国人均居民财富

资料来源:中国社会科学院国家资产负债表研究中心(CNBS);Wind数据库。

?国民财富方面

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国家资产负债表研究中心(CNBS)的最新估算,截至年,中国的全社会净财富达到.5万亿元,人均社会净财富为48.2万元。其中,居民部门财富为.6万亿元,人均居民财富达到36.6万元。

改革开放以来,人均居民财富的变化最为引人瞩目。图2显示,年,中国居民人均财富不足元,年邓小平同志南方谈话后,人均财富跨过了0元,年突破1万元大关,年突破了10万元,年人均居民财富达到36.6万元。

从人均居民财富的增长来看,—年的年均复合增长率为19.8%,—年的年均复合增长率为25.7%,—年的年均复合增长率为18.9%,—年的年均复合增长率为13.3%。其中,20世纪90年代的人均居民财富增速为最快。

年以来随着经济逐步进入新常态,人均居民财富增速有所放缓。总体上,改革开放以来居民财富的增长堪称历史上“前所未有”。

(二)收入与财富的分化

国民收入与财富的快速增长,彻底改变了中国贫穷落后的面貌。而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完成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也彰显出包容性发展与共同富裕所取得的成就。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把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摆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上,采取有力措施保障和改善民生,打赢脱贫攻坚战,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为促进共同富裕创造了良好条件。

不过,总体上,中国的收入与财富分配差距仍然较大,实现共同富裕任重道远。

?收入分配方面

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收入分配基尼系数一直处于上升态势,年达到峰值0.;—年处于回落中,表明收入差距有所收敛;但近年来基尼系数又有所回升,年为0.,仍高于0.4的国际警戒线。

?财富分配方面

从国际比较看,财富分配基尼系数高于收入分配基尼系数是常态。

瑞士信贷《全球财富报告》显示:中国财富基尼系数从年的0.持续上升至年的0.,随后有所缓和,降至年的0.,但年疫情冲击下再度上升至0.。

罗楚亮和陈国强()基于住户调查数据(CHIP年、CEPS年和CFPS年数据),计算出居民财产基尼系数分别高达0.和0.。他们进一步通过富豪榜数据补充部分缺失的高收入人群,所得的财产基尼系数进一步提高,甚至达到0.8左右。

Wanetal()通过四轮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数据发现:在中国居民财富差距扩大的驱动因素中,房产差距是最大的解释因子,能够解释财富不平等的七成左右;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房产差距对居民财富不平等的解释力还在增大。就全国来说,年住房对居民财富不平等的贡献为71.86%,年上升到75.49%;城镇地区这一比例从年的74%上升到年的76.57%,农村地区这一比例从58.48%上升至64.09%。

此外,基于“世界不平等数据库”(worldinequalitydatabase)提供的关于中国等五大经济体顶端10%人群财富分布数据,年,中国这一富裕人群的财富尚不足各类人群合计的50%,低于同期美国、法国、英国、俄罗斯等国。但在此之后,中国的财富分配从一个相对较为平等的水平快速上升,并已经明显超过英国、法国等较为侧重社会公平与福利的欧洲国家,接近俄罗斯、美国的水平。中国顶端10%人群财富拥有量占居民财富总量的比重,由年到不到0.上升到年的0.;年之后趋于基本稳定。

(三)金融与不平等:金融压抑与金融赶超的双重影响

中国金融发展的逻辑内嵌于中国经济发展的大逻辑之中,后者的核心在于经济赶超。实现赶超要完成转型与发展的双重任务。正是在“双重任务”的框架中,形成了一系列具有中国特色的金融制度与政策安排,导致金融压抑与金融赶超的并存。

“金融压抑”主要是指政府对利率、汇率、资金配置、大型金融机构和跨境资本流动等有着不同形式的干预。

从新古典经济学的角度看,金融压抑是一种扭曲,会使资源配置偏离最优状态,会扭曲风险定价,降低金融资源配置效率,遏制金融发展,从而不利于经济增长与金融稳定。

不过,如果将金融压抑置于中国经济赶超的大背景下,就会获得新的认识。研究表明,在金融市场还不成熟、工业化资金需求十分旺盛的早期发展阶段,适度的金融压抑在有效动员资源、加快经济增长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因而称得上是一种“良性扭曲”(张晓晶等,)。

但随着中国逐步迈入高收入经济体,逐步取消金融压抑、纠正金融扭曲是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要任务。

“金融赶超”是指金融业规模的快速扩张以及金融科技的“弯道超车”。之所以被界定为赶超,是强调金融相关指标可能超过了与中国的发展阶段(例如以人均国民收入来衡量)相适应或相匹配的水平。

一般而言,金融压抑会制约金融赶超;但在中国,金融压抑却成了金融赶超的“催化剂”。理解这一悖论的关键在于:金融压抑导致金融发展的单一化、政府主导,形成正规体系与非正规体系的“二元”;而金融创新特别是借助金融科技带来的创新,能够打破这样的二元格局,促进非正规体系(如影子银行)发展,同时推进新金融业态(如大科技公司进入金融业)发展。

金融赶超可以看作是对于金融压抑以及各类金融规制的突破,这一赶超借助了两股力量:一个是金融科技的发展,另一个是监管的包容。这是观察中国金融发展的新视角。

?金融压抑及其分配效应

从发展型政府角度看,金融压抑是为了实现经济赶超的需要,因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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