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六便士斯特里克兰的新生死和他
(一)斯特里克兰再婚 思特里克兰德一边揪着大红胡子,一边笑起来。“‘喂,爱塔,’他说,‘你喜欢不喜欢叫我当你丈夫?’”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叽叽咯咯地笑着。“‘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思特里克兰德,这个女孩子对你挺有情意②吗?’”我说。“‘我可是要揍你的。’”他望着她说。“‘你要是不打我,我怎么知道你爱我呢?’”她回答说。 “‘好吧,’我对思特里克兰德说,‘这事不用着急。慢慢地好好想一想。爱塔在厢房里有一间挺不错的屋子,你跟她一起生活一个月,看看是不是喜欢她。你可以在我这里吃饭。一个月以后,如果你决定同她结婚,你就可以到她那块地产上安下家来。’”“他同意这样做。爱塔仍然给我干活儿,我叫思特里克兰德在我这里吃饭,象我答应过的那样。我教给爱塔做一两样他喜欢吃的菜。他并没有怎么画画儿。他在山里游荡,在河里边洗澡。他坐在海边上眺望咸水湖。每逢日落的时候,就到海边上去看莫里阿岛。他也常常到礁石上去钓鱼。他喜欢在码头上闲逛,同本地人东拉西扯。他从不叫叫嚷嚷,非常讨人喜欢。每天吃过晚饭他就同爱塔一起到厢房里去。我看得出来,他渴望回到丛林里去。到了一个月头上,我问他打算怎么办。他说,要是爱塔愿意走的话,他是愿意同爱塔一起走的。于是我给他们准备了一桌喜酒。我亲自下的厨。我给他们做了豌豆汤、葡萄牙式的大虾、咖喱饭和椰子色拉——你还没尝过我做的椰子色拉呢,是不是?在你离开这里以前我一定给你做一回——我还给他们准备了冰激凌。我们拼命地喝香槟,接着又喝甜酒。啊,我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婚礼办得象个样子。吃完了饭,我们就在客厅里跳舞。那时候我还不象现在这么胖,我从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跳舞。”鲜花旅馆的客厅并不大,摆着一架简易式的钢琴,沿着四边墙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套菲律宾红木家具,上面铺着烙着花的丝绒罩子,圆桌上放着几本照相簿,墙上挂着蒂阿瑞同她第一个丈夫约翰生船长的放大照片。虽然蒂阿瑞已经又老又胖,可是有几次我们还是把布鲁塞尔地毯卷起来,请来在旅馆里干活的女孩子同蒂阿瑞的两个朋友,跳起舞来,只不过伴奏的是由一台象害了气喘病似的唱机放出的音乐而已。露台上,空气里弥漫着蒂阿瑞花的浓郁香气,头顶上,南十字座星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上闪烁发光。蒂阿瑞回忆起很久以前的那次盛会,脸上不禁显出迷醉的笑容来。“那天我们一直玩到半夜三点钟,上床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不喝得醉醺醺的。我早就同他们讲好,他们可以乘我的小马车走,一直到大路通不过去的地方。那以后,他们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爱塔的产业在很远很远的一处山峦叠抱的地方。他们天一亮就动身了,我派去送他们的仆人直到第二天才回来。“不错,思特里克兰德就这样结婚了。” 我想,这以后的三年是思特里克兰德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爱塔的房子距离环岛公路有八公里远,要到那里去需要走过一条为热带丛林浓荫覆盖着的羊肠小道。这是一幢用本色木头盖成的带凉台的平房,一共有两间屋子,屋外还有一间用作厨房的小棚子。室内没有家具,地上铺着席子当床用。只有凉台上放着一把摇椅。 那地方的美是海天茫茫的美。是湖水变幻不定的色彩和椰子树的摇曳多姿。而思特里克兰德住的地方却是另一种美,好象是生活在伊甸园里。哎呀,我真希望我能把那迷惑人的地方描摹给你们听。与人寰隔绝的一个幽僻的角落,头顶上是蔚蓝的天空,四围一片郁郁苍苍的树木。那里是观赏不尽的色彩,芬芳馥郁的香气,荫翳凉爽的空气。这个人世乐园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他就住在那里,不关心世界上的事,世界也把他完全遗忘。我想,在欧洲人的眼睛里,那地方也许显得太肮脏了一些;房子破破烂烂,而且收拾得一点儿也不干净。我刚走近那幢房子,就看见凉台上躺着三四个当地人。你知道这里的人总爱凑在一起。我看见一个年轻人摊开了身体在地上躺着,抽着纸烟,身上除了一条帕利欧以外任什么也没有穿。” 所谓帕利欧就是一长条印着白色图案的红色或蓝色的棉布,围在腰上,下面搭在膝盖上。“一个女孩子,大概有十五六岁吧,正在用凤梨树叶编草帽,一个老太婆蹲在地上抽烟袋。后来我才看到爱塔,她正在给一个刚出世不久的小孩喂奶,另外一个小孩,光着屁股,在她脚底下玩。爱塔看见我以后,就招呼思特里克兰德。思特里克兰德从屋子里走到门口。他身上同样也只围着一件帕利欧。他留着大红胡子,头发粘成一团,胸上长满了汗毛,样子真是古怪。他的两只脚磨得起了厚茧,还有许多疤痕,我一看就知道他从不穿鞋。说实在的,他简直比当地人更加土化。他看见我好象很高兴,吩咐爱塔杀一只鸡招待我。他把我领进屋子里,给我看我来的时候他正在画的一张画。屋子的一个角落里摆着一张床,当中是一个画架,画架上钉着一块画布。因为我觉得他挺可怜,所以花了不多钱买了他几张画。这些画大多数我都寄给法国的朋友了。虽然我当时买这些画是出于对他的同情,但是时间长了,我还是喜欢上它们了。我发现这些画有一种奇异的美。别人都说我发疯了,但事实证明我是正确的。我是这个地区第一个能鉴赏他的绘画的人。” (二)斯特里克兰病了 两年又过去了,也许是三年,因为在塔希提,时间总是不知不觉地流逝过去,没有人费心去计算。但是最后终于有人给库特拉斯医生带来个信儿,说是思特里克兰德很快就要死了。爱塔在路上拦住一辆往帕皮提递送邮件的马车,请求赶车的人立刻到医生那里去一趟。但是消息带到的时候,医生恰巧不在家。直到傍晚他才听到这个信儿。天已经太晚了,他当天无法动身;他是第二天清早才启程去的。他首先到了塔拉窝,然后下车步行;这是他最后一次走七公里的路到爱塔家去。小路几乎已被荒草遮住,看来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行人的足迹了。路很不好走;有时候他得跋涉过一段河滩;有时候他得分开长满荆棘的茂密的矮树丛。有好几次他不得不从岩石上爬过去,为了躲避挂在头顶树枝上的野蜂窝。密林里万籁无声。 最后他走到那座没有油漆过的木房子前面时,他长舒了一口气。这所房子现在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而且一片龌龊,不堪入目。迎接他的仍是一片无法忍受的寂静。他走到阳台上,一个小孩儿正在阳光底下玩儿,一看见他便飞快地跑掉了;在这个孩子的眼睛里,所有陌生人都是敌人。库特拉斯医生意识到孩子正躲在一棵树后面偷偷地看着他。房门敞开着。他叫了一声,但是没有人回答。他走了进去。他在另一扇门上敲了敲,仍然没有回答。他把门柄一扭便走进去。扑鼻而来的一股臭味几乎叫他呕吐出来。他用手帕堵着鼻子,硬逼着自己走进去。屋子里光线非常暗,从外面灿烂的阳光下走进来,一时他什么也看不见。当他的眼睛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时,他吓了一大跳。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来了,仿佛是,他突然走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矇矇眬眬中,他好象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原始大森林中,大树下面徜徉着一些赤身裸体的人。过了一会儿他才知道,他看到的是四壁上的巨大壁画。 “上帝啊①,我不是被太阳晒昏了吧,”他喃喃自语道。 一个人影晃动了一下,引起他的注意,他发现爱塔正躺在地板上,低声呜咽着。 “爱塔,”他喊道,“爱塔。” 她没有理睬他。屋子里的腥臭味又一次差点儿把他熏倒,他点了一支方头雪茄。他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屋里的朦胧光线了。他凝视着墙上的绘画,心中激荡着无法控制的感情。他对于绘画并不怎么内行,但是墙上的这些画却使他感到激动。四面墙上,从地板一直到天花板,展开一幅奇特的、精心绘制的巨画,非常奇妙,也非常神秘。库特拉斯医生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他心中出现了一种既无法理解、又不能分析的感情。如果能够这样比较的话,也许一个人看到开天辟地之初就是怀着这种欣喜而又畏服的感觉的。这幅画具有压人的气势,它既是肉欲的,又充满无限热情。与此同时它又含着某种令人恐惧的成分,叫人看着心惊肉跳。绘制这幅巨作的人已经深入到大自然的隐秘中,探索到某种既美丽、又可怕的秘密。这个人知道了一般人所不该知道的事物。他画出来的是某种原始的、令人震骇的东西,是不属于人世尘寰的。库特拉斯医生模模糊糊地联想到黑色魔法,既美得惊人,又污秽邪恶。 “上帝啊①,这是天才。” 这句话脱口而出,只是说出来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下了一个评语。 后来他的眼睛落在墙角的一张草席上,他走过去,看到了一个肢体残缺、让人不敢正眼看的可怕的东西,那是思特里克兰德。他已经死了。库特拉斯医生运用了极大的意志力,俯身看了看这具可怕的尸骸。他突然吓得跳起来,一颗心差点儿跳到嗓子眼儿上;因为他感到身后边有什么东西。回头一看,原来是爱塔。不知道什么时候,爱塔已经站起来,走到他胳臂肘旁边,同他一起俯视着地上的死人。 “老天爷,我的神经一定出了毛病了,”他说,“你可把我吓坏了。” 这个一度曾是活生生的人,现在已经气息全无了;库特拉斯又看了看,便心情沉郁地掉头走开。 “他的眼睛已经瞎了啊。” “是的,他已经瞎了快一年了。” 过了一会儿,库特拉斯医生对我说:“思特里克兰德给我的那幅画一直挂在我的书房①里。你要去看看吗?”“我很想看看。”我们站起来,医生领着我走到室外环绕着这幢房子的阳台上。我们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看了看他花园里争奇斗妍的绚烂的鲜花。“看了思特里克兰德用来装饰他房屋四壁的那些奇异的画幅,很久很久我老是忘不掉,”他沉思地说。我脑子里想的也正是这件事。看来思特里克兰德终于把他的内心世界完全表现出来了。他默默无言地工作着,心里非常清楚,这是他一生中最后一个机会了。我想思特里克兰德一定把他理解的生活、把他的慧眼所看到的世界用图象表示了出来。我还想,他在创作这些巨画时也许终于寻找到心灵的平静;缠绕着他的魔鬼最后被拔除了。他痛苦的一生似乎就是为这些壁画做准备,在图画完成的时候,他那远离尘嚣的受折磨的灵魂也就得到了安息。对于死他勿宁说抱着一种欢迎的态度,因为他一生追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的画主题是什么?”我问。“我说不太清楚。他的画奇异而荒诞,好象是宇宙初创时的图景——伊甸园,亚当和夏娃……我怎么知道呢①?是对人体美——男性和女性的形体——的一首赞美诗,是对大自然的颂歌;大自然,既崇高又冷漠,既美丽又残忍……它使你感到空间的无限和时间的永恒,叫你产生一种畏惧的感觉。他画了许多树,椰子树、榕树、火焰花、鳄梨……所有那些我天天看到的;但是这些树经他一画,我再看的时候就完全不同了,我仿佛看到它们都有了灵魂,都各自有一个秘密,仿佛它们的灵魂和秘密眼看就要被我抓到手里,但又总是被它们逃脱掉。那些颜色都是我熟悉的颜色,可是又有所不同;它们都具有自己的独特的重要性。而那些赤身裸体的男男女女,他们既都是尘寰的、是他们揉捏而成的尘土,又都是神灵。人的最原始的天性赤裸裸地呈现在你眼前,你看到的时候不由得感到恐惧,因为你看到的是你自己。”库特拉斯医生耸了一下肩膀,脸上露出笑容。“你会笑我的。我是个实利主义者,我生得又蠢又胖——有点儿象福斯塔夫②,对不对?——抒情诗的感情对我是很不合适的。我在惹人发笑。但是我真的还从来没有看过哪幅画给我留下这么深的印象。说老实话③,我看这幅画时的心情,就象我进了罗马塞斯廷小教堂一样。在那里我也是感到在天花板上绘画的那个画家非常伟大,又敬佩又畏服。那真是天才的画,气势磅礴,叫人感到头晕目眩。在这样伟大的壁画前面,我感到自己非常渺小,微不足道。但是人们对米开朗基罗的伟大还是有心理准备的,而在这样一个土人住的小木房子里,远离文明世界,在俯瞰塔拉窝村庄的群山怀抱里,我却根本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令人吃惊的艺术作品。另外,米开朗基罗神智健全,身体健康。他的那些伟大作品给人以崇高、肃穆的感觉。但是在这里,虽然我看到的也是美,却叫我觉得心神不安。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它确实叫我不能平静。它给我一种印象,仿佛我正坐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隔壁,我知道那间屋子是空的,但不知为什么,我又觉得里面有一个人,叫我惊恐万状。你责骂你自己吧;你知道这只不过是你的神经在作祟——但是,但是……过一小会儿,你就再也不能抗拒那紧紧捕捉住你的恐惧了。你被握在一种无形的恐怖的掌心里,无法逃脱。是的,我承认当我听到这些奇异的杰作被毁掉的时候,我并不是只觉得遗憾的。”“怎么,毁掉了?”我喊起来。“是啊①。你不知道吗?”“我怎么会知道?我没听说过这些作品倒是事实,但是我还以为它们落到某个私人收藏家手里去了呢。思特里克兰德究竟画了多少画儿,直到今天始终没有人编制出目录来。”“自从眼睛瞎了以后他就总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两间画着壁画的屋子里,一坐就是几个钟头。他用一对失明的眼睛望着自己的作品,也许他看到的比他一生中看到的还要多。爱塔告诉我,他对自己的命运从来也没有抱怨过,他从来也不沮丧。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的心智一直是安详、恬静的。但是他叫爱塔作出诺言,在她把他埋葬以后——我告诉你没有,他的墓穴是我亲手挖的,因为没有一个土人肯走近这所沾染了病菌的房子,我们俩把他埋葬在那株芒果树底下,我同爱塔,他的尸体是用三块帕利欧缝在一起包裹起来的——他叫爱塔保证,放火把房子烧掉,而且要她亲眼看着房子烧光,在每一根木头都烧掉以前不要走开。”半天半天我没有说话;我陷入沉思中,最后我说:“这么说来,他至死也没有变啊。”“你了解吗?我必须告诉你,当时我觉得自己有责任劝阻她,叫她不要这么做。”“后来你真是这样说了吗?”“是的。因为我知道这是一个伟大天才的杰作,而且我认为,我们是没有权利叫人类失去它的。但是爱塔不听我的劝告。她已经答应过他了。我不愿意继续待在那儿,亲眼看着那野蛮的破坏活动。只是事情过后我才听人说,她是怎样干的。她在干燥的地板上和草席上倒上煤油,点起一把火来。没过半晌,这座房子就变成了焦炭,一幅伟大的杰作就这样化为灰烬了。”“我想思特里克兰德也知道这是一幅杰作。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所追求的东西。他可以说死而无憾了。他创造了一个世界,也看到自己的创造多么美好。以后,在骄傲和轻蔑的心情中,他又把它毁掉了。”“我还是得让你看看我的画,”库特拉斯医生说,继续往前走。“爱塔同他们的孩子后来怎样了?”“他们搬到马尔奎撒群岛去了。她那里有亲属。我听说他们的孩子在一艘喀麦隆的双桅帆船上当水手。人们都说他长得很象死去的父亲。”走到从阳台通向诊疗室的门口,库特拉斯医生站住,对我笑了笑。“我的画是一幅水果静物画。你也许觉得诊疗室里挂着这样一幅画不很适宜,但是我的妻子却绝对不让它挂在客厅里。她说这张画给人一种猥亵感。”“水果静物会叫人感到猥亵?”我吃惊地喊起来。我们走进屋子,我的眼睛立刻落到这幅画上。很久很久我一直看着它。画的是一堆水果:芒果、香蕉、桔子,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东西。第一眼望去,这幅画一点儿也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如果摆在后期印象派的画展上,一个不经心的人会认为这是张满不错的、但也并非什么杰出的画幅,从风格上讲,同这一学派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看过以后,说不定这幅画就总要回到他的记忆里,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据我估计,从此以后他就永远也不能把它忘掉了。这幅画的着色非常怪异,叫人感到心神不宁,其感觉是很难确切说清的。浓浊的蓝色是不透明的,有如刻工精细的青金石雕盘,但又颤动着闪闪光泽,令人想到生活的神秘悸动;紫色象腐肉似的叫人感到嫌恶,但与此同时又勾起一种炽热的欲望,令人模糊想到亥里俄嘉巴鲁斯①统治下的罗马帝国;红色鲜艳刺目,有如冬青灌木结的小红果——一个人会联想英国的圣诞节,白雪皑皑,欢乐的气氛和儿童的笑语喧哗——,但画家又运用自己的魔笔,使这种光泽柔和下来,让它呈现出有如乳鸽胸脯一样的柔嫩,叫人神怡心驰;深黄色有些突兀地转成绿色,给人带来春天的芳香和溅着泡沫的山泉的明净。谁能知道,是什么痛苦的幻想创造出这些果实的呢?该不是看管金苹果园的赫斯珀里得斯三姐妹②在波利尼西亚果园中培植出来的吧!奇怪的是,这些果实都象活的一样,仿佛是在混沌初开时创造出来的,当时任何事物还都没有固定的形体,丰实肥硕,散发着浓郁的热带气息,好象具有一种独特的忧郁的感情。它们是被施展了魔法的果子,任何人尝了就能打开通向不知道哪些灵魂秘密的门扉,就可以走进幻境的神秘宫殿。它们孕育着无法预知的危险,咬一口就可能把一个人变成野兽,但也说不定变成神灵。一切健康的、正常的东西,淳朴人们所有的一切美好的情谊、朴素的欢乐都远远地避开了它们;但它们又具有莫大的诱惑力,就象伊甸园中能分辨善恶的智慧果一样,能把人带进未知的境界。最后,我离开了这幅画。我觉得思特里克兰德一直把他的秘密带进了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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