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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占春,诗人,文学批评家。20世纪80年代以来主要从事诗学研究和文学批评,主要著作有《隐喻》《观察者的幻象》《叙事虚构》《失去象征的世界》《沙上的卜辞》等。另有思想随笔和诗歌写作。现为大理大学文艺评论基地教授、河南大学教授。

在阿拉善

他总是想起那些无名的

想起一双眼睛,闪动未解之谜

贺兰山峡谷,飞跃的岩羊跳过

岩画上的岩羊和沉睡的太阳神

在此圆寂的高僧看到

一个秘密,低语着阿拉善

凡俗渴望圣洁,而圣者

渴望寂灭远过永生。一切

渴望的核心都指向美,而什么是

美本身的渴望?那双眼迷惘地闪动

像跳跃的岩羊。他确认是它

让匿名的高僧选择在此死去

那最后的目光,他看见一双

戈壁玉一样的眼睛。温润,寒冷

论修辞

什么都需要被说出,几乎是

每件事,无论生活的暗疾还是

耻辱的记忆,当你寻找一个词

就是在转化你本想加以掩饰的

每个恰当的比喻里都有

一滴毒液,注入经由话语

说出的一切,修辞的

一滴药剂,溶解一丝戚楚

在修辞中被说出的事物

移动了自身的属性,在轻微的

秩序改变里,成为你所要求的

犹如它们不曾存在于语言之外

像一种隐秘的装置,修辞

系统地置换客体,消除对象

没有忧郁,也没有死亡

包括此刻企图说出的悲伤

波斯地毯颂

一张波斯地毯在喀什葛尔巷子里

年深月久地,等待未知的命运

如此细密的对称造成一座精确的迷宫

哈里发的花园、庭院与无尽的回廊

流溢中古世界无尽的月光与晚风

苏菲主义诗人与歌女绵绵的咏叹

严格的禁欲主义,让所有形体和欲望

消逝在抽象图案交织的谜语里

世界曾经存在过太多无用的精美

太过微妙的对称,在王国消逝之后

让有神论者感慨宇宙的整全

让无信仰者叹息世界虚无之完美

面对无数抽象之线钩织的诗句

他独自猜测地毯里的句法与符号

怎样的一只手如何把鲁米的诗

编织,经纬她自身消逝着的生命

一个人,梦想写出一首终极的诗

用他始终知道的,说他从未知悉的

论写作

我总是暗藏希望,让写出的

未说出的,成为事物的一部分

而非仅仅是词语

我也渴望,让可见的

和不可见的,成为话语而非

像一块裸岩那样闭关,或投入行动

一种语义尚未生成的

语言,确定的伦理下面是

深邃的虚无,如从未愈合的创伤

或许也需要那些无意义的噪音

助成某些思考,就像噪声环境里

更易因注意力疲惫而入眠

我想说的话,却愈来愈少

诗,语言的禁欲主义

勉强满足了沉默的戒律

的确,我并不是那个最深刻的人

当权力的任性变成语法

我只是一个深感无助的人

论写作、死亡与不朽

从写作那天起,你就是一个

已逝者,乐于向后世说话

围绕着一场死亡,庸人的言论

限于稻粱谋。最智慧的人

亦难逃这一厄运,你活着时

躲开了他们,最终还将落入

俗套的网络。落入庸俗的言语

犹如再也无力奔跑的猎物

试试你能否在死后继续言说

犹如一道新的法令:让庸言闭嘴

彻底遗忘就是宽恕的美德

就像是,尚未发明词语

只让那些懂的人心领神会

怀着沉默,连神名也无须提及

论幽灵

童年记忆里的一些迷惑消失了

也有一些迷茫换了个面具

依旧令人不安。在夏秋季节

从身边打着转的旋风卷起

枯枝败叶,仿佛一堆尖叫的枯骨

它们有时能将孩子卷上半空

你不知道它是鬼魂还是机器

不知道魔鬼的发动机安装在哪里

竟能如此摧枯拉朽凌空蹈虚

你不知道更狂野的风暴

也有看不见的发动机,他们

歌唱着太阳神就把同伴撕碎

你现在依然不知晓它是激进

还是返祖退化。只感觉

那个巨大的幽灵又在煽起阴风

论语言的平庸之恶

令人悲伤的事情发生了

还有惊愕、悲伤和愤怒之情

骇人的罪恶发生了

还有人们的善恶是非论断

如果语言也一起堕落了

那些说话的人就会搅浑一切

将不再有面对不义的愤怒

转而冷嘲躬行善者的脆弱

这是古埃及人的符咒,“语言

就是天命。语言就是天赋”

我们糟蹋天赋,陷入厄运

语言的平庸之恶,即恶的绝对

获胜,它比不义胜利得更久

诗亦不能——独善其身

诗论

写诗令我不安,就像一种僭越

或非法使用未被授权的权力

这是祖先和先知使用的话语

他们有非如此不可的理据传递信息

我没有迷狂,也没有神灵附体

没有占卜、驱魔和通灵的能力

唯有淡化的记忆,犹疑的辨认

却也贸然启用贴着封条的遗产

唯有缠绕的思虑,吸附经验的碎屑

却又企图从中提取点滴启示

当我从这些往日的断简举目窗外

天空,如思想停顿的片刻那样高远

连山

如果我还没有对你说过,决不是

由于遗忘。对我,它是世界

起源的地方:一部早已失传的

只闻其名的书,包含了不解之谜

甚至一些片断也应如此。它比整个

收藏式的博学还多出一点东西

我就在想,如何写出这样一本书

在其中消失,如一颗迷途的行星

庙宇,故土,陵墓和天堂

不会比片断更真实。多年来我几乎

没有别的想法,祈望建造私秘的

小的和无尽的,就像吐蕃人的玛尼石

在山口或湖边堆积。一部可以名之

连山或归藏的书,一个人的星系

长夜绵延,什么也不索求

且等黑暗转亮,消失于文字的生命

更路薄

他曾航过暗潮汹涌的日子

一个巨浪摔碎在小小舢板

每个瞬间他都重新拥有自身

如今回望过去,浅近的水域

还在推波助澜。远方的海

深不可测,平明如镜

事物的终结也应如此

在深渊之上,喧哗复归于

寂静。唯有一行令人满意的

诗,占用了思想的波动

论自然法

在体内,在大脑皮层的现代思想旁

紧邻一个野蛮部落,它们似乎又住在

肝胆相照的部位,躲过了进化论

绝望的冲动,伴随谬误的直觉

灾难式的激情,是它的主人

一副无辜的面孔,拒绝进入现代

在文质彬彬样貌底下,野生动物

保护区内蛰伏着我肉身的祖先

沉寂,喧嚣,躁动,像一股热血

其间混有别的难以指认物种的先祖

它们不识一字,却能听懂血脉中的鼓点

紧邻理性的边疆,在我的气势汹汹里

揭竿而起,海啸山崩,但求一死

然一念之间,又像听到了笛音的兽群

温柔地归隐警觉探测不到的深处

再次躲过了获得教化的机缘

有人叫它无意识,死本能,力比多

或许,它的另一个名字叫自然法

论符号

骏马箭一样穿过荒漠,在飞奔

穿过峡谷,山涧,骑手紧贴马背

一场奔袭,观者心若战鼓

直至赛手奔往插着旗帜的终点

他身穿黑色战袍,缓缓拔出

带徽标的长剑,神色肃穆走向

祭坛。种族的纪念仪式

庄重的展演恰值昂贵的门票

战马,长剑,战袍,祭坛

仅这些足以让天空阴云密布

完成一场战争布景。史诗

也已消失,惟余英雄的符号

它们还会唤起一阵月黑风高

剩余的激情,即使堂吉诃德

解甲归田,美化死亡的道具

还会披挂上死魂灵的躯体

我们是鳗鱼

我们是一条鳗鱼而不是鳟鱼

偏爱昏暗的夜,有月亮和没有月亮的夜晚

远胜喜欢大白天刺眼的光亮

我们是厌光的鳗鱼

虽然不再藏身褐色的泥巴,却遵循

史前生物的时钟,拥有爬行动物的大脑

避光的本性,让我们

在夜晚展示更多的才华或更深的欢欣

幻想自身有着向往光明的属性

但要置身于浓密夜色的保护之中

我们无法理解自然的狡计

一切的永恒轮回,神秘而幽暗

就像洄游的鳗鱼需要微弱的光照

盛大的启程之夜要有遮蔽月光的云又需要

迁徙之旅与月亮的相位保持一致

如果说我们真的喜欢一线曙光

那是泛起鱼肚白夜色尚未褪去的时辰

或暮色渐浓的黄昏

既不是因为我们仍然蜗居

柏拉图的洞穴,亦非弗洛伊德的潜意识

潜藏我们新皮层中的正是鳗鱼的大脑

我们是鳗鱼,月光也一直伴着

我们高贵的诗和音乐,就像鳗鱼的奥德赛

结束之际,在新月之时产卵

仿格言

在丛林法则中

一个人比一只老虎更凶残

老虎捕获一头鹿就心满意足

一个权贵富可敌国还会贪得无厌

——老虎没有欲望

在那灌木丛里

没有一条毒蛇会放弃使用毒液

但有一个人拒绝下令杀戮

即使他知道自身会被判处终生监禁

——毒蛇没有自由意志

这世上的格言

不过是重复发生之事的综括

或者对将要发生事情的预先叙述

纵然蜂蜜不会变成盐巴

但是明天将会变成昨天

谢阁兰评传

有一千个生命活在他的生命中

遍游大洋的航海者,塔西提岛上

土地测量员,波利尼西亚

异教思想家和锡兰的佛陀研究者

就像永远不会死去那样活着

毛利人的音乐迷,歌剧“悉达多”

剧作家,珍本书收藏者和一次大战

海军陆战队士兵和远征军的医生

他就像那大海,永远在重新开始

曾经的天津医学教授,民国总统之子的

私人医生,汉学机构和艺术博物馆设计者

西藏的考古学家和水利地形测量员

有一千个灵魂复活在他的灵魂中

他书写《双面兰波》和《致敬高更》

《勒内莱斯》记录中国皇帝的私密生活

他为自己树《碑》,阐释古国碑铭

一个人体内有千万个转世的他者

《远古》民族志,《吐蕃特》优美的

长诗,《中国的伟大雕塑艺术》

杀青之际,他骑马丈量了前世的大陆

就像明天将要远离那样活着

不只是离开这个令人迷惑的古国

而是教他痴迷的世界,年春日

41岁的谢阁兰命悬一线,写信告别友人

“我确定生命正离我远去……”

冷餐之后他去滨海的森林散步

像佛陀在一棵树下沉睡,一个享乐主义者

已独自远行,带着人间未愈的伤口

论寄生主义

我们的身体是另一些生物的家园

那里是我们自身的远方

在黑暗的中心,寄生着无数匿名的

微生物家族,病菌,病毒,蠕虫

进入宿主的呼吸道、消化道

和神经系统,生产过量的

神经细胞,它的序列不再遵从宿主

而是按照寄生主义的逻辑编码

寄生主义者制造了伪装的模仿性

词汇,让貌似强大的宿主紊乱

奇异的编码欲望铭写于病毒的结构

强制寄主屈从寄生主义者的意志

一场寄生主义向寄主发动的战争

将成为一个时代的隐喻。如果病毒

是针对宿主的谎言,什么会修复

薄弱的自由意志,在善恶的彼岸

翻看了一晚上书,竞没有

一句入心的话。概念,还是

概念,对词语的临时用法毫不知情

微风吹过窗外的杂树

一阵清新的感觉瞬间解除了身躯的疲惫

风吹过几棵木麻黄密集的针叶

如一阵细雨;棕榈干燥的阔叶

发出合金薄片轻轻刮擦的声响,像携带

风力的倾斜的雨滴,落在雨搭上

当杂树的声音静止,词语响起

一首诗也渴望这样使用词语,仅仅运用

它的形状,体积,密度

产生的沙沙,滴答,嗡嗡

连续的或间断的,穿越的或萦绕的

像一种缓慢的唤醒

词语携带着未曾言说之物

如正在结结巴巴的翻译土著语言

某种意义发出寂静的爆裂

遥远的夏天

遥远的夏天,瓜秧搭起的

凉棚,毛茸茸的瓜

一只苍蝇。扇子。药瓶

母亲的咳嗽。寂静的血

遥远的,午后读书声

单调的复句,贫穷的音节

植物的气味,荆芥,天使的

气息,薄荷,葵花。血

母亲的咳嗽。遥远夏天的

童声合唱,献给速朽的神

远逝的河,碎石的急流

水草,伏下又卷起

一个孩子,坐在岸边

清凉的石块,模糊的悲伤

遥远的正午,金黄的东南风

转向傍晚的西北风

薄荷,荆芥,清凉的

空气,葵花的头已砍下

一场阵雨,人世的秋风

吹过,夏天的血和雪

(选自《诗建设》年夏季号,泉子主编,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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