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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撰文/BenoyKBehl翻译/陈晓曦

协助/印度驻华使馆执行/贾欣

印度保藏着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精湛的古老绘画艺术，至今，缅甸、日本都可发现印度壁画的影响。印度壁画带着从阿旃陀而来的智慧、美和活力，愈加雍容华贵。可惜，壮观的印度壁画大多藏在古老的寺庙或洞穴，隐于黑暗中，很难被清晰地拍摄出来，极少有人知道这块世界遗产的稀世“美玉”……

阿旃陀之璧

印度拥有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精湛的古老绘画艺术。这块土地深邃的哲学孕育出来卓越、优美而庄严的艺术风格，也造就了古印度的壁画。很久之前，印度的绘画技术就已达至完美的境地，在印度次大陆的各个角落都已发现了古老的绘画遗迹。可惜，壮观的印度壁画多藏在古老的寺庙或洞穴，隐于黑暗中，很难被清晰地拍摄出来。也因此，极少有人知道这块世界遗产的稀世“美玉”。

现存于世最早的印度绘画藏于阿旃陀石窟中。这里是迄今为人所知的，佛教绘画的最早源头，也是整个印度佛教壁画的灵感源泉。阿旃陀石窟位于印度西南部马哈拉施特拉邦奥兰加巴德县阿旃陀村附近的瓦古尔纳河谷中，环布在76米高的陡崖上，高低错落，绵延多米，其壮丽的建筑、精美的雕刻和壁画举世闻名，因此与泰姬陵并称为印度的双璧。石窟今存洞窟29座，窟形分支提和毗诃罗两大类型。支提窟内有窣堵波（注：梵语，意为佛塔），依天然岩凿成，内殿四周建造列柱；在早期的支提窟中有明显的仿竹木构造痕迹，装饰简朴；到中晚期后才趋于精美。毗诃罗窟内部有石床、石枕、佛龛等，陈设较简单。石窟距今已有多年的历史，其中绘制的精美壁画上下纵跨千年，深受古典印度美学思想和绘画理论的影响，堪称印度壁画之冠。

■阿旃陀石窟环布在新月形的山腰上，以壮丽的建筑、精美的雕刻和壁画，与泰姬陵并称为印度的双璧。

■菩萨头像，阿旃陀第一窟，绘于公元5世纪。

■国王摩诃旃纳卡局部，绘于阿旃陀第一窟。

阿旃陀石窟保存的壁画主要是两个时期的作品。第一时期的作品大约完成于公元前2世纪。壁画以宣扬小乘佛教为主，色彩较沉，造型相对拘谨，奠定了阿旃陀壁画的审美基础。壁画的第二个阶段，出现在公元5世纪，当时统治这片土地的是瓦卡塔卡斯（Vakatakas，德干高原的统治者）王朝。在国王的统治下，印度国内政治、经济稳定，佛教艺术勃兴。绘画的主题中也有不同人物纷纷登场，王公贵族、士兵僧侣……与佛陀形象构成现实与虚幻交织混合。

阿旃陀壁画大多数还是宗教性的，关于佛陀本生的故事占据大部分篇幅，如释迦牟尼的诞生、尸毗王本生图和降魔图等故事。这些绘画共同展示出一种极美的形式。通过富于表情的人物面部，富有隐喻的手势，流畅而洗练的线条和凹凸晕染的躯体色彩构成了一系列佛陀形象，他们肌肤光洁圆润、立体感强、笔调活泼，人物体态匀称，画面色彩明快清新，巧妙地把“悲悯”与“艳情”糅合在一起。绘者将画面前景按比例缩小，增添了透视空间的奇妙变化效果。早期的阿旃陀壁画艺术传统都是由艺术家们口耳相传保存的。时间推移的过程中，绘画手法也与传承者的生命融为一体。直到公元5世纪或6世纪，这些精妙的手法才被留在纸上，有的甚至被结集成书籍，流传后世。

阿旃陀壁画用极细致的笔触勾勒出宏大的场面，为观者带来在现实世界之外的，一种极大的美感。这些壁画常常将观者带入伟大的精神领域，圣洁的菩萨凝固在阿旃陀的墙壁上，永不停息地注视着观者的内心和灵魂。这种感觉弥漫于所有绘画中，一如巴哈河上的温迪亚山脉斜坡上发现的9个笈多王朝（约公元4世纪至6世纪）时期的石窟壁画，虽然时间的流逝损坏了大部分墙壁上的画面，观者仍可以体会画中人物面孔蕴含的深邃的平静。这与发现于卡纳塔克邦(旧称迈索尔邦)的第6世纪的印度巴达米石窟壁画不同，后者更注重通过辉煌的绘画方式反映世界变幻的色彩。

■国王摩诃旃纳卡本生故事，再现了多年前的印度宫廷生活。

■阿旃陀第十七窟绘制的牛王玛希哈，公元5世纪。

隐匿的壁画

比之于阿旃陀壁画在世界艺术史上的显赫声名，印度大陆其他角落的古代壁画更鲜为人知。它们分别属于公元年以来的各个世纪，有着统一的古印度绘画传统。印度的很多佛教古迹中，比如马哈拉施特拉邦（Maharashtra）的伊洛拉石窟（Ellora）、附近的皮塔尔考拉（Pitalkhora）等古迹，都有阿旃陀时期的壁画痕迹。除了自然本色和从阿旃陀传承下来的气度之以外，印度绘画的独特风格也与后来艺术整体的特点息息相关，具有深远的意义。

印度中央邦巴格河畔温迪亚山脉（VindhyaHills）上的巴格石窟（Bagh）是于公元4～6世纪开凿的，一共有九窟，不幸的是很多宝贵的作品都没能经得住时间的摧残。开凿于公元6世纪的卡纳塔卡邦（Karnataka）的巴达米石窟（Badami），也有着同样的命运。从早些时期对巴格石窟壁画的复制来看，这里的绘画阐释了佛陀“静默”的境界。壁画记录着芸芸众生，每个人物的脸上都平和安详，这些幸存下来的壁画唤醒了华丽神奇的印度古代绘画艺术。

■帕纳马莱壁画上的印度主神湿婆之妻波哩婆提。

■泰米尔纳德邦的布里哈迪斯瓦拉寺庙壁上绘制着国王罗茶罗乍一世的故事。10世纪末期，这位征服者曾经主持修建了大规模的壁画群。

公元7世纪后，泰米尔纳德邦（TamilNadu）的帕拉瓦（Pallava）国王赋予了印度壁画更多生气勃勃和繁荣的元素。它们主要绘于帕纳马莱（Pannamalai）和开拉纳什寺庙（KailashnathTemple）的墙壁上。壮观的开拉纳什寺庙被发现于埃洛拉山。在寺庙外的小径旁，一些幸免于战火和灾难的墙壁上依然可见斑驳的色彩，表明它们曾经被精致的绘画覆盖过。寺庙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曾用壁画作为装饰，留下来的碎片显示出那些壁画超高的艺术价值。从这些壁画中，特别是从壁画中精致闪亮的王冠和珠宝中，我们能领略到一种渗透出来的帝王的庄严。壁画多以贵族服丧为主题，我们可以看到此时的艺术已经从描绘佛陀的宗教领域转而为皇室服务了，世俗化的生活也让艺术更趋向大众。

位于泰米尔纳德邦的耆那教（Jain）的斯里兰纳瓦萨尔石窟（Sittannavasal），开凿于9世纪，再现了圣徒集会的场景。窟内顶部描绘了一个非常奇妙的荷花池，此处即耆那教圣徒——蒂尔丹嘉拉（Tirthankara）的休息场所。画者既描绘出宗教生活中庄严的幸福，又呈现出一个欢悦的世界：清水从荷花池里满溢出来，鱼在水中翔游，大象面露微笑，人类和善温和，他们聚集而欢笑。我们能够看出，当时的画师将以往的绘画风格融入创新思想，除了从阿旃陀石窟壁画而来的自然主义和优雅，这些壁画更注重人物线条的勾勒和形象的塑造。这是非常重要的变化，在以后的岁月，这些变化影响了整个印度的绘画。

■斯里兰纳瓦萨尔石窟壁画中的荷花池，是耆那教圣徒蒂尔丹嘉拉的休憩之地，一个欢悦祥和的世界。

达拉克高原的世界

海拔超过一万英尺的拉达克高原（Ladakh）至今仍然贫瘠，但这里却曾经是奇妙的文化熔炉。时光前移，拉达克高原是古印度活跃的贸易中转地。在11世纪，古格王朝（Guge）的耶喜·沃德国王（KingYesheOd）的王国占据了现在西藏西部（WesternTibet）的拉达克地区，还包括肯瑙尔（Kinnaur）和印度北部的大片土地。

在耶喜国王支持下，这些地区兴建了座寺庙。藏传佛教的教义指出了一条新的到达涅的途径：信徒在修道院中修行，静坐于神像前，通过视觉之后的参悟，提炼自我修为，直到升华为神性。对于佛教的修行者来说，修道院中的绘画带有了宗教实践的意味，对提升心性、最终成神成佛具有着极重要的作用。所以，国王邀请了众多来自克什米尔（Kashmir）的艺术家和工匠，为他修建粉饰这些庙宇。座寺庙为佛教的弘扬开辟出广阔的区域，从拉达克西部到锡金东部，横跨亚洲的高山。它们至今仍然完整保留着印度壁画的传统，也成了喜马拉雅地区佛教的中坚力量。

■达拉克地区的阿济寺是古代克什米尔地区文化和建筑艺术的标志。

不同于拉达克贫瘠的高原和乏善可陈的风景，阿济寺（Alchi）中的壁画是唯一幸存下来的可以代表古克什米尔地区文化和建筑艺术标志的作品。其中的代表作叫做《绿度母》（GreenTara），画中优美的轮廓和技艺高超的阴影处理，将度母庄重神秘的仪态表现得非常到位。在她的宝相中，深邃的目光仿佛可透视世人的内心。克什米尔地区的艺术家更多采用来自古印度的传统形式，雍容典雅地展示出一个生动的世界。壁画蕴含丰富的织物和装饰品元素，它们在令人啧啧称奇的同时，也反映了艺术家风格中隐含的犍陀罗和中亚艺术影响。

在跨喜马拉雅高原（Trans-HimalayanPlateau）的西部边缘的斯皮提山谷（SpitiValley），有一个叫做塔波的寺庙。它是耶喜·沃德国王修建的个寺庙中最早的一个，其建造年代可以追溯到公元年。这里的壁画跟阿济寺庙的壁画有很多异曲同工的地方，画中迂回夸张的身体轮廓和柔软的线条都是典型的克什米尔风格。喜玛偕尔邦（HimachalPradesh）的肯瑙尔地区（Kinnaur）的那可寺（Nako）由四个庙宇围成，庙宇中间有一堵绘满了壁画的泥墙。墙上的壁画充分展示了画师们精湛的技艺，彰显出一种内在的优雅。无论阿济寺、塔波寺、那可寺，还是芒举寺（Mangyu）、松达寺（Sumda），都见证了艺术家们凝固于美丽的寺院墙壁上的来自克什米尔的艺术风格。

■阿济寺壁画代表作《绿度母》，神深邃的目光仿佛可透视世人的内心，绘于12世纪。

王朝的艺术

沉寂了几百年后，壁画艺术在毗奢耶那伽罗王朝（Vijaynagar）达到了另一个巅峰。在充满了大城市气息的哈姆比（Hampi）和其他一些地方，我们可以找到很多优美的壁画。位于哈姆比的西方广目天王寺（VirupakshaTemple）的天花板上全是15世纪风格的壁画，在这些绘画中，有描述神迹降临于毗奢耶那伽罗国王与帝国的故事，也有对令人尊敬的贤哲吠德耶罗耶（Vidyaranya）（注：毗奢耶那伽罗帝国创立者的精神导师）的描绘。这些壁画简约而又充满活力，完美地展示了人物与环境之间动态的力量。

曼陀帕（Mandapa）寺庙位于毗奢耶那伽罗帝国（VijaynagarEmpire）的贸易和朝圣中心力帕西（Lepakshi），由那邪迦兄弟等人主持建于15～16世纪。当时的力帕西是古印度富饶而美丽的大都市，因此曼陀帕寺庙的壁画展现了印度壁画最辉煌的时刻，是印度中世纪最好的壁画。此外，喀拉拉（Kerala）也保存着风格独特的壁画，上面绘制了16到19世纪关于湿婆神和他的妻子波哩婆提（Parvati）的传说、奎师那（Krishna）和喇嘛的故事壁画。画中阴影的处理继承了阿旃陀石窟和阿济寺壁画的风格，也有着以前的壁画所没有的新的力量和威严。壁画中的人物尺寸都比真人大，他们四肢强壮，身体结实有力。从人物精美的头饰及其他装饰品上，我们甚至还能看出古印度舞蹈的神韵。

■朝圣中心力帕西存留着印度中世纪最好的壁画，绘于公元15世纪。

著名的莫卧尔王朝（Mughal）曾赋予北印度壁画艺术新的生命。阿克巴大帝（EmperorAkbar）统治时期，它们得到了复兴。最美的作品要数保存在大帝和他的继任者们的宫殿里的壁画。在大帝建造的首都法德坡·锡克（FatehpurSikri），我们能够找寻到精美的古代壁画遗迹。精美绘画再现了繁华的都市生活，喧闹的市场、大象、马车手和笛手……恍如那个时代再生眼前。年，本德拉（Bundelas）凭借其在中印度的强大力量，修建了奥恰哈（Orccha）城。奥恰哈宏伟的城堡宫殿里几乎全都装饰着17世纪的壁画，它们融合了莫卧儿与拉吉普特（Rajput）——两种印度绘画最重要的风格，壁画的表现手法优美柔和，营造出高贵典雅的氛围。

■法德坡·锡克精美的古代壁画遗迹，再现了繁华的都市生活，此为吹笛手。绘于16世纪。

17世纪的拉贾斯坦（Rajasthan）也残存了一些壁画。古代的拉贾斯坦位于几条主要的商船航线上，因为商人的聚集而规模日盛，有些壁画就直接反映了那段繁华的贸易场景。最好的壁画存于琥珀堡（AmerPalace）里。精妙图画以毗湿奴派（Vaishnava）的信徒为题材。画者在墙壁上划分了很多小区域，并作上标尺，由此，神灵与信徒的形象即便超过画者数尺，仍体态匀称、神情自然安详。

■喜马偕尔邦的昌巴壁画中的湿婆神一家，绘于17世纪。昌巴和兰玛哈的壁画主题多为宗教内容。

印度壁画艺术沿时光的通道一直前行，喜玛偕尔邦（HimachalPradesh）青翠的山林见证了它的延续，兰玛哈（RangMahal）的18和19世纪的壁画便是这一延续的最好证明，我们能从那些栩栩如生的喜玛偕尔邦的生活图景上，感受快乐祥和的生活气息。而印度古代文明的传承之地——奥里萨（Orissa）的布顾达（Buguda）的寺庙里，那些18世纪的壁画中的人性和谦逊也让人们更珍视古印度壁画传统。

旁遮普邦（Punjab）的壁画可能代表着最后一段时期的印度壁画。从这些壁画中我们可以看到莫卧尔时期用现实主义处理阴影的手法，又能寻觅到典型的旁遮普风格面孔。画中静默的尊严也在静默地陈述当地文化对多年壁画传统的洗礼。阿姆利则（Amritsar）喧嚣繁华的集市中心的寺庙、帕蒂亚拉城堡（PatialaFort）的吉拉穆巴拉克城堡（QilaMubarak），以及内堡吉拉安德荣堡（QilaAndroon），都能找到这些壁画。随着佛教哲学向中亚之外的更远处传播，印度壁画艺术也同这些教义一起流传了出去。12世纪斯里兰卡波隆纳鲁沃古城的绘画、缅甸佛塔内12～13世纪的壁画、日本法隆寺的经典绘画，都真实地反映出了印度绘画的风尚。印度壁画带着从阿旃陀来的智慧、美和活力，愈加雍容可贵……

■奥里萨的壁画上，摹绘了印度史诗《罗摩衍那》中英雄罗摩和妻子悉达的故事。壁画中的人性和谦逊让人们更珍视古印度壁画传统。

End

精彩版式呈现

本文原刊载于《文明》杂志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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